1990年的甘军
为筹办档案展览，收集史料，我与同事黎明来到住于临夏县韩家集镇北的阳洼山，寻觅民族英雄马福禄将军的遗迹。
农历六月的阳洼山，骄阳似火。山坡上厚重的黄土地在烈日烘烤之下，蒸腾着滚滚的热浪。山上微风不至，鸟虫不鸣。连山道旁稀疏的牧芽草和骆驼蓬似乎也经不住这阵阵热浪的冲击，懒散地躺倒在地上连连喘息。然而，就在接近山头的一方台地上，有两棵高大的榆林却长得枝叶茂盛，郁郁葱葱。全然不惧这酷暑的煎熬，傲然挺立在台地的边缘，极目眺望着远处的青山绿水、露骨自雪。树下，台地的中央稍后的地方，是两座并排的坟茔。坟堆不大，黄土堆就。一些不知名的小草静静地、无怨无悔地点缀在上面。墓前两通等高的墓碑，水泥铸成。通观整个茔地，使人觉着普通得不能再普通、朴实得不能再朴实了。若不是左首墓碑上一行阴刻楷书大字“马福禄将军之墓”的指引，不知就里的人，很难相信这里长眠着的竟是清封从一品振威将军、民族英雄马福禄及其胞弟马福祥。
顶着烈日，我们拍照、拓碑。随着“嗒、嗒、嗒、嗒”拓包敲击墓碑的声响，我的思绪跨越时空，飞到了百年前的峥嵘岁月……
1854年，马福禄（字寿三）出生在甘肃河州（今临夏县）韩家集阳洼山上的一个回族家庭。其父马千龄，起初“操商治农，以殖其家”，清同治间参加河州马占鳖反清起义，曾任谋师。后随马占鼙乘胜降清。清诰封建威将军．生四子，福禄居仲。
福禄身材魁伟，力大超群，且勇敢无畏。邑人中至今传颂着他“单臂夹驴涉洪水，只身追狼缚之归”的佳话。他虽“读书过目能成诵”，然“独喜驰马挽强弓”。自小读书习武立志报国。同治末“偶随里人应童试，辄冠其群”；光绪元年（1875年）“举于乡试”；光绪六年（1880年）参加会试，以精熟的骑射武功中武进士，留京充任皇宫侍卫。不久以亲老乞养辞归故里。光绪二十一年（1895年）河湟事发，清廷派兵镇压。马福禄曾奉陕甘总督杨昌浚之命，募兵成立“安宁营”任督带。继承董福祥指派，办理“善后”。事毕因功授记名总兵。旋以所部回、东乡、保安等民族家乡子弟为主．编人董福祥之“简练军”，随董八京，驻防河北正定。
光绪二十六年（1900年），义和团运动风起云涌，各帝国主义列强为达瓜分中国之目的，先以保护使馆为名，由天津调兵至北京，进驻东交民巷，24艘各国军舰集结大沽口外，2000多名军队聚集天津租界．虎视眈眈，待机进攻。6月10日，得到各自政府批准的俄、日、英、美、德、法、意、奥八国2000余侵略军，在英国海军中将西摩率领下，乘火车自天津向北京大举进犯。沿途侵略军屡遭中国军民拦截围堵，举步维艰。12日，正在落垡附近抢修铁路的敌军，突遭义和团猛烈袭击。摩西除留下一部分防守落垡外，其余继续向廊坊进犯。14日晚，刚刚到达廊坊的侵略军，即刻被义和团民所包围，再次受阻。农历五月二十二日（6月l 8日），董福祥麾下奉命前往御敌的马福禄及姚旺、董升官、马海宴等率领的甘军到达廊坊，与敌接战。马福禄令“骑兵下设七伏”，予敌迎头痛击。敌退守廊坊车站。随即令“分兵张两翼”包抄，直扑敌阵，杀伤敌军多人。少顷，敌整顿队伍，列队中锋，一时弹如雨下。马福禄毫不畏惧，身先士卒，亲挥短兵，率众闯人敌阵，喋血相搏，重创联军。在中国军民联合阻击之下，联军屡屡受挫，摩西哀叹“进京之路，水陆俱穷，惟回天津之计可行。”遂乘火车原路逃回天津。战斗中，马福禄及甘军健儿奋不顾身，英勇作战的情景，使侵略者胆战心惊。事后摩西曾心有余悸地说：“中国军民所用若为西式枪炮，则联军必将全军覆没。”这场阻击战，虽然未能最终阻止联军进占北京，但也显示了中国人民不畏强敌誓死保国的英雄气概。战斗中中国军民共毙伤联军290多人，马福禄部百余名汉、回、东乡、撒拉等民族甘军将士也血洒疆场，为国捐躯。战斗之惨烈，史称“庚子第一恶战”。但更加惨烈的战斗还在后面。
6月18日，清廷令荣禄任总指挥，组织清军和义和团民围攻帝国主义侵略势力在中国的指挥部使馆区。马福禄奉调入城，参加攻打使馆的战斗，不克。即奉命退守正阳门。正阳门紧临皇宫，敌军若攻破此门将直入皇宫，危及清廷。此时，英国侵略军以使馆为依托，设10道栅栏，步步为营，直逼城楼。马福禄座镇城楼，抱定“以身报国，为民族争光”的决心，指挥马福祥组织反攻，力夺二栅。之后督战益力，军昼夜循环攻打，又连毁7栅，未下者止剩一栅。情急之下，敌用火炮猛轰，城上箭楼被削去2层。经过反复争夺，敌尸枕藉，血流成河，城头小墙全被鲜血染红。
六月初六（7月2日）夜，天降大雨。马福禄亲率敢死队，踏着敌人的尸体冒雨浴血反击，苦战至次日晨，冲到栅下，大呼跃栅，意欲一鼓荡平。就在此时，一颗流弹忽入其口，福禄当即身亡。时在光绪二十六年六月初七（1900年7月3日）。就这样，一代骁将马福禄为敌御外悔，献出了年仅46岁的宝贵生命，实践了自己的誓言。与福禄同时阵亡的还有其堂弟福恒、福宣，侄儿耀图、兆图及戚党百余人。战后，清廷追封马福禄为振威将军，谥忠烈。
庚子之役虽在清政府“量中华之物力，结与国之欢心”的腐败思想支配下，以丧权辱国，割地赔款而告终，但以马福禄等爱国将士为代表的中国人民不畏强暴，抵御外族八侵的英勇献身精神，则将永垂千古而不朽。
福禄阵亡后，马福祥继续统军作战。8月14日北京城陷落敌手，帝后出逃，福祥从扈西安。东归后福祥葬福禄于北京阜城门外之三里河。解放后，其子马鸿宾将烈士遗骨迁至故乡阳洼山安葬，算是叶落归根。1996年4月，中共临夏州委、州人民政府将马福禄将军墓地辟为州爱国主义教育基地，用以昭示后人，永远继承先烈遗志，为国尽忠，为民族争光。
